这是“俄罗斯扩张史”系列的开篇之作。

公元1238年3月4日，位于今日俄罗斯特维尔州松科沃区北部的锡季河岸边，一场改变罗斯诸部族命运的关键战役正在激烈展开。参战双方，一方是弗拉基米尔大公尤里二世率领的罗斯部族联军残余，经历连续败绩后的他们已陷入绝境；另一方则是从遥远东方草原远征而来的蒙古铁骑，横扫东欧平原。

一

蒙古的西进始于1218年，那年成吉思汗率军西征中亚古国花剌子模。攻克花剌子模后，蒙古军意志坚定，决定用铁蹄和弯刀继续横扫欧亚大陆，这标志着他们为期七年的首次西征。七年中，蒙古军所到之处，城池纷纷陷落，荒烟蔓草，死亡与烈火铺满征途，西进的步伐一直延伸到里海与黑海北岸。

这场影响深远的西征，不仅改变了欧亚大陆文明的走向，也深刻地影响了东欧罗斯诸部族的命运。蒙古军曾进军南俄罗斯钦察草原，与操突厥语的钦察部落爆发激烈冲突。据传，钦察部落曾庇护成吉思汗的宿敌蔑儿乞部，成为蒙古人的打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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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3年5月31日的迦勒迦河战役中，蒙古军以约2.3万兵力，轻松击溃了罗斯和钦察组成的约4.5万至8万人的联军。尽管联军兵力优势明显，但他们指挥松散，缺乏统一战术，罗斯各王公间分歧严重，致使联军成了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

这般无序的战术安排，面对蒙古人当时无可匹敌的野战战术水准，注定失败。更糟糕的是，罗斯诸王公过于自信，未能正确评估对手，陷入了严重的轻敌状态。

战斗一开始，加利奇大公姆斯季斯拉夫被蒙古小股部队巧妙引诱，贸然渡河追击。蒙古军故意佯退，诱使其远离主力，待加利奇意识到危险时，其军已被分割成七零八落。

其余罗斯王公迟迟未敢出战，选择观望保存实力。加利奇大公眼见形势危急，盟友袖手旁观，便仓皇撤退，回到迦勒迦河对岸，甚至烧毁了所有渡船。虽阻止了蒙古军追击，却让留守的罗斯·钦察联军被困河岸，无路可逃，全部被俘。

据《诺夫哥罗德编年史》记载，此役中罗斯联军损失约九成。被俘的九位罗斯大公，传说被蒙古人用毡毯包裹，活活压死，蒙古贵族甚至在他们尸体上举办庆功宴；另有传闻称他们遭车轮碾碎，场面惨烈。

二

这场战役后，蒙古军对罗斯军力和战术有了透彻了解。然而，蒙古人并未立即继续西进，1225年第一次西征结束。1227年成吉思汗去世后，蒙古内部爆发了激烈的汗位争夺，耗费十余年整顿内政。直到12年后，蒙古才再次发动西征。

在这段时间里，罗斯诸王公并未抓住机会强化防御，反而沉浸于无休止的内斗和争权夺利。或许他们未能预料蒙古军的再次入侵，或者根本无法统一指挥当时分裂成56个公国和一个王国的罗斯部族。除非以武力统一，否则谁也无法号令众多分散的公国。

不过，历史学家普遍认为，如果没有蒙古军的干预，罗斯托夫公国及其衍生的弗拉基米尔公国很可能成为统一罗斯的核心力量。罗斯托夫，位于今俄罗斯西部雅罗斯拉夫尔州，是东斯拉夫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建城历史可追溯到公元862年，最初为东斯拉夫人的殖民地。

早期罗斯托夫各城邦依附于基辅大公统治，但“罗斯托夫领地”因其独特的地理优势迅速崛起：南方有梁赞为其挡住钦察入侵，西北有诺夫哥罗德抵御瓦兰吉人和北方十字军，北方斯摩棱斯克牵制立陶宛扩张，而伏尔加河上的贸易路线更使其成为罗斯东北部的经济重镇。数百年间，罗斯托夫发展成为罗斯诸部族中极具影响力的政治实体。

这背后，是基辅罗斯衰落的大背景。自1108年罗斯托夫王公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在克利亚济马河畔修建弗拉基米尔城开始，到1169年安德烈·博戈柳布斯基攻占基辅，弗拉基米尔逐渐成为罗斯政治中心。

弗拉基米尔大公弗谢沃洛德·尤里耶维奇（绰号“大窝”）统治时期，首次使用“大公”称号，国家称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大公国。1203年他再次攻占基辅，并使基辅大主教臣服。其后征服梁赞，大破伏尔加-保加利亚，至1212年达到权力顶峰，多数小公国承认其权威，罗斯统一指日可待。然而，蒙古军入侵打乱了这一切。

三

1236年底，蒙古发起第二次西征，称为“长子西征”，由成吉思汗孙子拔都领军，窝阔台之子贵由、拖雷之子蒙哥等随军，万户以下军官也派长子随征，故名“长子西征”。实际指挥官是年近六十的资深将领速不台。

这支大军从钦察草原出发，向伏尔加河流域进发，猛攻伏尔加-保加利亚的第二大城比拉尔，屠杀城中男女老幼，洗劫一空，将繁华城市化为废墟。

1237年秋，蒙古军逼近梁赞城。拔都派使者向梁赞大公尤里一世索要什一税并要求效忠。尤里一世深知蒙古野心，断言若投降，所有罗斯土地都将沦陷。然而他仍派子费多尔作为使节求和，意在拖延并侦察敌情。蒙古人设宴款待费多尔，竟提出荒唐要求其妻入寝，费多尔断然拒绝，蒙古人遂杀害全体使节。

尤里一世集结兵力，等待弗拉基米尔大公尤里二世援军。然而，未亲历迦勒迦战役的尤里二世轻视蒙古人，且暗怀私心，眼见梁赞削弱反而乐见其破败，未派兵援助。梁赞孤军奋战仅五日即告溃散，城中展开惨烈巷战，终被屠城，尸横遍野，梁赞成第一个沦陷的罗斯城市，预示其他城市的命运。

此时，尤里二世终于觉察事态严重，派两子率精锐驻防科洛姆纳。1238年元旦，科洛姆纳爆发血战，罗斯联军拼死抵抗，但面对蒙古军的绝对军事优势，终究不敌，城池失陷。

随后，罗斯联军退守新兴贸易城莫斯科，但1238年1月20日，莫斯科也被攻破，罗斯大势已去。2月7日，弗拉基米尔城陷落，尤里二世北逃至雅罗斯拉夫尔，试图重新集结军力反击，却发现已被蒙古军围困。侥幸突围后，仍被紧追不舍。3月4日，锡特河畔，尤里二世带领最后力量决战蒙古铁骑，最终全军覆没。

尤里二世战死后，基辅罗斯中部无力抵抗蒙古入侵。1240年12月，基辅被攻破，城中5万人居民被屠杀4.8万，城市被焚毁。随后，拔都在伏尔加河下游筑萨莱城，成为金帐汗国首都。罗斯部族自此沦为金帐汗国的附庸，真正恢复独立则是数代人后的事。

发布于：天津市